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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布时间:2025-09-23 点此:14次
记忆里的燕子,是有固定模样的,它们是邻家檐下那对忙碌的夫妻,是春寒料峭时第一声清脆的啼鸣,是稻田上空一道迅疾如闪电的黑影,它们的尾巴,是孩子们用剪刀在纸上比划着的标准“V”字;它们的泥巢,是课本里描绘的、勤劳”二字最生动的注脚,这燕子,是具体的、统一的,是每年如期而至、不容置疑的节气信使,它代表的乡愁,是甜的,带着青草和湿润泥土的芬芳。
当我真正离乡,在钢筋水泥的丛林里试图寻找这只“标准”的燕子来慰藉乡思时,却发现自己陷入了一场漫长的“误认”,城市天空下,那些穿梭的、身形相似的鸟儿,究竟是燕子,还是雨燕,或是其他什么雀?我竟犹豫了,故乡那只轮廓分明的燕子,在记忆的反复描摹中,反而变得模糊起来,我这才惊觉,那个关于燕子的、看似坚不可摧的集体意象,或许本就是一场精妙的合谋,是唐诗宋词一遍遍将它定格为“归家”的符号,是小学课文赋予了它“恋旧巢”的品格,我们怀念的,或许并非燕子本身,而是被无数文本和集体记忆共同塑造出的一个文化图腾。
我开始了一场解构,我试图挣脱那统一的“燕子”意象,去追问,属于我个人的、那“什么的燕子”究竟是什么?它不再是抽象的符号,而是由无数私密的感官碎片构成。
它是祖父眯着眼,在某个午后指着梁上对我说“看,老燕回来了”时,那笃定而安详的语气,那语气里的燕子,是家族传承的一部分,是“家”这个概念的活体证明。
它是母亲在黄昏的灶间忙碌,我躺在院子竹床上,看燕子在绯红天际线里归巢时,鼻尖萦绕的淡淡炊烟味,那气味里的燕子,与晚饭的香气、母亲温柔的呼唤搅拌在一起,是安全与温暖的同义词。
它是我某次午睡醒来,发现一只雏燕跌落在窗台,我小心翼翼将它捧起放回巢中时,指尖触碰到的那份柔软的、带着温度的悸动,那触感里的燕子,是生命与生命之间一次无声的契约。
我明白了,乡愁,从来不是对某一标准化景致的怀念,而是对无数个类似这般、无法复制的生命瞬间的忠诚,我们每个人心底,都栖居着一只独一无二的燕子,它的模样,由故乡特定的光线、声音、气味和触感共同雕塑而成,它是父亲沉默的背影,是初恋时慌乱的心跳,是村口那棵老槐树开花的味道,这只燕子,拒绝被归类,它只属于个人记忆的隐秘王国。
究竟是“什么的燕子”,才能驮得起这沉甸甸的乡愁?
它不是生物学意义上的任何一类,也不是文化符号里的那只,它是我,也是每一个离乡之人,用最珍贵的生命体验,一砖一瓦,在内心搭建起来的一座永不倾颓的巢,当我们谈论燕子,我们其实是在进行一次隐秘的自我指认,我们辨认的,是那个把燕子看作“家”的组成部分的、曾经的自己。
那只真正的燕子,或许从未飞越过千山万水,它一直安静地,栖息在我们内心深处最柔软的那个角落,当乡愁如潮水般涌来,它便会轻轻振动翅膀,发出只有我们自己能听见的、慰藉的鸣叫,它提醒我们,无论走得多远,那个用以定义我们之所以为我们的巢,始终完好。
不必再追问燕子的种类与名目,你心底为之颤动的那一只,便是答案,便是故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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